一直被人們視為深宮禁院的故宮博物院今年狀況頻頻，“失竊門”在先，“會所門”在后。而就在上述兩件事情平息之后，7月下旬，一條網(wǎng)友發(fā)布的“故宮工作人員失手將一級瓷器損壞”的消息再次將故宮推向輿論的風口浪尖。接二連三的問題引發(fā)社會各界熱議，有人說，從文物被盜到文物受損，暴露出故宮在管理上責任與制度缺失。
本報記者在調查后發(fā)現(xiàn)，事件所反映出的是包括故宮在內的博物館機器檢測缺陷問題以及文物投保困難重重。從目前情況看，文博單位還沒有跳出這些管理怪圈。
檢測機器缺陷暴露？
7月4日，宋代哥窯青釉葵瓣口盤損壞事故發(fā)生，故宮博物院成立事故調查組，進行調查認為，造成事故的直接原因是由于工作人員操作電腦輸入數(shù)據(jù)失誤，導致儀器內的樣品臺上升距離過大，使瓷器受到擠壓而損壞。這一消息的傳出并非故宮官網(wǎng)，而是借助了網(wǎng)絡微博的爆料。
對于這次事故的原因，業(yè)界說法不一。北京古玩城文物修復珠寶檢測中心專家關海森對此事進行了分析，他認為此次所使用的檢測儀器存有重大缺陷，是導致文物損傷的問題之一。
“在檢測操作過程中，文物在樣品倉中固定或移動時一定要非常輕柔。很顯然，這次事故主要是儀器的樣品倉設計存在缺陷。”關海森介紹，所謂的樣品倉，是指儀器中文物的放置空間。一個好的樣品倉要達到讓文物“無損檢測”，就是通過對溫度、濕度、壓力的控制，讓文物的耗損最小。
關海森詳細解釋，宋、元代官窯或哥窯的陶瓷釉面有大量的裂紋，專業(yè)術語稱之為“開片”。經過上千年的老化，這些有開片的部位會變得非常脆弱，當文物在檢測機器的樣品倉中受到外力磕碰或擠壓時極易斷裂。
“目前國內所用的文物檢測儀器，很少有專業(yè)的儀器。”關海森介紹，絕大部分儀器是將如醫(yī)療檢測、組包檢測或是礦物材料分析等行業(yè)中的檢測設備，通過改造或直接借用過來的。國內各文博機構使用的大部分文物檢測儀器多從國外進口，使用科學儀器檢測文物在我國尚處于起步階段。
尤其針對中國的古陶瓷、古青銅器等文物的檢測，幾乎都需要量身改造。特別是用來盛放或固定文物的樣品倉，設計至關重要，既要使儀器的分析探頭能夠靈活地檢測到文物的任何部位，又不能對文物造成傷害。
“我國的一些文博機構花費巨資購買的文物檢測儀器，并不能夠發(fā)揮真正的作用，多數(shù)成為顯示自身機構實力的擺設。”關海森介紹，再加上能夠真正使用或掌握這些儀器的專業(yè)人員少之又少，至于如何正確使用儀器出具文物真?zhèn)蔚目茖W報告，更是鳳毛麟角。
當事人能否承擔巨額賠付金？
故宮博物院對造成宋代哥窯瓷器損壞事故責任人做出處理，對直接責任人給予行政記大過處分，對負有領導責任的該部門主要負責人給予行政警告處分。故宮副院長陳麗華表示，此處理依據(jù)故宮博物院《藏品管理規(guī)定》第10章“獎勵與懲罰”第86條。但此規(guī)定是故宮內部規(guī)定，不能對外公布。
對此，廣東經天律師事務所律師鄭名偉向記者表示，對相關責任人行政記過的處分，顯然是太輕了。這樣的結果，也會加劇輿論對于故宮公信力的懷疑和不滿。此外，他建議故宮最好將《藏品管理規(guī)定》向社會公開，以顯示其規(guī)定與國家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吻合程度。
“公眾對于此事最大的關心點在于，希望完完整整地還原整個事件的所有細節(jié)，能夠讓公眾看清楚事件的關鍵點和核心責任人到底是誰。但故宮在這點上顯然做得不夠。”鄭名偉表示，對于賠償問題，故宮有權利追究自己員工因為其行為不當給所屬機構帶來的巨大損失；有關部門也應該追究，此次重大事件背后是否存在管理漏洞、行政失職等問題。對于直接當事人，可以依法讓其承擔所帶來的損失，并承擔相應的責任；對于由此引發(fā)的管理問題，也要嚴查到底，對相關管理人員進行行政處罰，必要的時候還要追究刑事責任。
鄭名偉同時向記者引用部分法律條文，《文物保護法》規(guī)定：文物收藏單位工作人員，“因不負責任造成文物保護單位珍貴文物損毀或者流失的”，給予行政處分，情節(jié)嚴重的，依法開除公職或者吊銷其從業(yè)資格；故意或者過失損毀國家保護的珍貴文物，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缎谭ā返�324條也明確規(guī)定，過失損毀國家保護的珍貴文物或者被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的文物，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秾徖砣松頁p害賠償解釋》第9條規(guī)定，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致人損害的，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雇員因故意或者重大過失致人損害的，應當與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的，可以向雇員追償。
“這次故宮文物損壞事件，當事人恐怕沒有能力承擔巨額的賠付金，這或許也是故宮等相關機構并沒有過于追究直接當事人的原因之一。”鄭名偉表示，從實際執(zhí)行的角度來看，故宮重大的文物都應該進行投保，一旦被保文物出現(xiàn)類似的重大損壞事故，可以讓損失降到最小。
文物保險大打折扣？
至于藝術品投保，社會學者姚博表示很不現(xiàn)實，“誰敢接下這么大的盤子”？收藏專家、觀復博物館創(chuàng)辦人及現(xiàn)任館長馬未都也表示，“賠償怎么賠？價值根本無法估計”。損壞的文物即使進行了修補，也不可能完全恢復原貌，價值大打折扣。
2010年12月，保監(jiān)會曾與文化部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保險業(yè)支持文化產業(yè)發(fā)展有關工作的通知》，確定3家試點公司以及第一批11個試點險種，試點險種包括：演藝活動財產保險、演藝活動公眾責任保險、演藝活動取消保險、藝術品綜合保險、文化企業(yè)信用保證保險、動漫游戲企業(yè)關鍵人員無法從業(yè)保險等，試點經營期限為兩年。
然而，事實上，收藏品面臨多種風險。保險業(yè)內人士介紹，一般的家財險只保固定財產，而收藏品、古董、珠寶首飾、現(xiàn)金等則除外，所以收藏品由于其的高風險性，在保險市場上屬于沒人管的狀態(tài)。
北京工商大學保險系主任王緒瑾分析認為，目前國內市場上，保險公司并不愿意大規(guī)模承接藝術品保險項目，首要的原因在于藝術品基礎數(shù)據(jù)缺失，無法計算損失率。損失率決定了保費規(guī)模，這直接關系到保險公司的經營穩(wěn)定性。其次，安全措施是否完善也是保險公司承保時考慮的重要因素。再次，以往的藝術品投保率低，使得按照大數(shù)法則運行的保險業(yè)不敢輕易接單。
目前國內并沒有專門從事藝術品保險的保險公司，只有中國人民財產保險公司、太平洋保險、華泰保險等少數(shù)幾家大型保險公司有涉及藝術品的擔保項目。其中太平洋保險主要開展承接對公的藝術品保險項目，華泰保險目前也只對拍賣公司開放藝術品保險業(yè)務，不接受個人保單。人保財險則根據(jù)藏家提供的權威鑒定證書，可在家庭財產保險中投保，但藏家需要遵守一份保險公司制定的業(yè)務規(guī)定，包括藏品一定要放置在保險公司指定地點、只有藏品損壞時藏家才能獲得賠付、如果藏品被盜保險公司不負責等等。
北京大學文化產業(yè)研究院文化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喻文益早在2005年就開始研究文化產業(yè)跟保險業(yè)對接的問題。“國際上藝術品的金融體系值得國內借鑒。”喻文益介紹，國際上但凡涉及到藝術品的交易或保險，都采用比價操作，就是參照此作品之前交易的價格或投保的金額。由于國外藝術品交易通常都在正規(guī)機構間操作，每次定價、投保額、鑒定證書、拍賣結果都會有記錄，國外更是有針對個別重要藝術家的文庫，一些重要藝術家的作品共有多少、作品資料、成交記錄等在牛津大學圖書館這類公立圖書館中就有檢索。
專家觀點
文物保護的管理體制要用嚴格的制度來約束。尤其在文物的操作環(huán)節(jié)，非專業(yè)人士不能隨便動手，應該讓專業(yè)的保管人員來動，因為他們更有經驗。還有在文物保管制度方面，原來都是歸文博單位保管部統(tǒng)一管理，但有些地方執(zhí)行得并不好。
中國文物學會名譽會長 謝辰生
使用科學儀器對文物檢測不但對鑒定文物的年代、真?zhèn)斡兄匾饬x，還可以推測古代人的加工工藝，更為重要的是對文物上產生的一些病變、老化的成因進行準確分析從而制定保護方案。國內各個博物館和研究機構在使用儀器進行文物檢測時，務必要慎之又慎，有條件的機構最好能讓國外廠家針對中國文物檢測的具體需求進行相關儀器改造，以達到最佳的使用效果。同時政府也應該扶持、鼓勵文物鑒定儀器設備的國產化。北京古玩城文物修復珠寶
檢測中心專家 關海森
館藏文物應該可以仿照國有資產進行打包投保，所產生的高額保險金可以按照約定價格來執(zhí)行。在保險中設定一類再擔保的險種，目前我國文化產業(yè)的保險確實發(fā)展較慢，但藝術品保險已經在推進，未來應該可以幫助解決這一類問題。北京大學文化產業(y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