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不能改寫的,但今天是可以創(chuàng)造的
記:您對五大名窯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有什么看法?
陳:我歷來主張,藝術標新,文化先行。在歷史名窯恢復與發(fā)展過程中,尤其必要,沒有文化的深入探討,是不可能對藝術作出理解和解釋的。歷史上的名窯曾經(jīng)輝煌于當時,但沒有哪一個窯留下了文化和著述,所以給當代恢復設置了很大障礙和難度。歷史上的畫家、書法家、文學家、詩人都有浩繁的文字記錄,留下了他們那個領域的鴻篇巨著,比如早期的《詩經(jīng)》、《論語》、《尚書》及《大學》、《中庸》、《淮南子》等,再有唐宋八大家詩文著作,書法方面有王羲之題衛(wèi)夫人《筆陳圖后》、《筆勢論十二章》,孫過庭《書譜》,還有唐太宗李世民《筆法訣》等等,繪畫方面則更多更多,不再舉例。這里面有一個問題需要弄清楚,就是不論文學家、詩人還是書法家、畫家,其著述都是由他們本人來寫,而不是別人的代筆,或說是史家的記述。而制陶方面的記錄卻非常少,有也是一些片斷,而這些片斷的記述者也并非陶工本人,而多為文學家和學者,比如唐杜牧著《考工記》、南宋陸游著《老學庵筆記》,以及明代高濂所著《遵生八箋》、谷應泰《博物要覽》和清代趙汝珍編述的《古玩指南》等,都說明了這個問題。這個情況還要延續(xù)多久,因為這些著述由于不是出自制作者本人之手,間接的文字表述難免有出入,這就給后來讀者、實踐者造成訛誤和錯解,以使謬種流傳了。
記:看來歷史在這方面是出現(xiàn)了問題,那您認為這個問題應如何解決?
陳:歷史是不能改寫的,問題的出現(xiàn)也難怪我們的陶工。因為歷史上陶工地位是很低下的,而一些詩、文、書、畫的作者則大都是一些達官顯貴,或說是書香人家。過去的書香人家子弟是不會去“玩泥”的,這也是歷史上陶工技藝不傳的原因。而今天的社會已經(jīng)變了,高等學府中連清華大學、中國美院都設有陶瓷系,更有景德鎮(zhèn)陶瓷學院專業(yè)學校。同時國家授予了當代陶工極高的榮譽,所以當代陶人不但會作陶瓷,還要整理文字,以達技藝真?zhèn)鳌?/p>
記:關于工藝美術傳承問題,能否談一下您的看法?
陳:我個人理解,在繼承和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方面應做到兩個方面,一是掌握傳統(tǒng)技藝,通過“言傳”、“身教”,課徒授藝,真正把技藝傳至后代。第二就是著書立說,闡釋藝理。如果說課徒授藝是一種重要的傳承手段,而著書立說則是更重要的傳承手段。
記:定窯恢復和發(fā)展據(jù)說也很艱辛,想請您談談這方面的情況。
陳:作為中國宋代五大名窯之一,定窯創(chuàng)燒于唐,鼎盛于北宋,于元代失傳。迄今失傳已有800余年,因為歷史上沒有留下關于定窯工藝生產(chǎn)方面的任何文字,所能見到的只是宋以后一些文人筆記中的詩文性的介紹,而且少得可憐。這無疑給著手恢復設置了極大困難。我們不得不到定窯遺址找答案,到全國各大博物館去看實物,從中尋覓工藝作法和風格特點,然后到古遺址一帶,挖掘原料進行試制。一個個實驗跟著一個個實驗,一次次失敗接著一次次失敗。我和我們的同仁們經(jīng)歷了極其艱難的研究經(jīng)歷,頂著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極大壓力,終于向宋定窯逼近。
記:在對定窯恢復研究的過程中,除了恢復生產(chǎn)外,有無文字整理?
陳:對歷史名窯的恢復,尤其是沒有任何文字依據(jù)的名窯恢復,唯一的是仿制。從仿制中找到生產(chǎn)工藝的共性和特性,從失敗和問題中矯正認識和意識上的偏見,這樣慢慢地去尋找一條正確的路徑,漸漸地形成定窯從試制到生產(chǎn)一整套工藝手段,從藝術到風格比較完善的工藝理論。2003年,我著的40余萬字《定窯研究》的出版。和煥大師《定窯裝飾紋樣》的出版,對全面理解和提升對定窯的認識和發(fā)展起到了促進作用。